察觉腰间的手缩紧,贺信安抚轻拍夫人背心:“不用担心,沈君虽是上位者,但也是个讲理的上位者。我和大哥还算安全。”

  夫人道:“她会一直讲道理?”

  贺信摇头:“应该不会。”

  “你倒是不用人担心,只是——”夫人靠着贺信叹气,一双美眸投向贺述所在的方位,“不作那个性子就不好说了。我知道他性情……只是万万没想到他这敢!”

  听到贺述在上南干了什,她腿都软了。

  心中惴惴,恐惧到极点。

  这也不是不可能。

  武卒道:“夫人也请过去。”

  提及罴儿,贺述收敛对祈善的敌意,只是在听到祈善有女儿的时候,他竟表情古怪道:“元阳都在,谁给他生一女?他自己?”

  贺述:【……】

  “夫人不用多礼,”沈棠不等她行礼到位就让她起来了,同时仔细观察这位夫人相貌。仅从五官气质来看,对方是温柔如水、小家碧玉那一款,瞧不出一点儿张扬。

  “安得广厦……”

  “安得广厦一小间……”

  再次睁眸,恢复镇定常色。

  当着他的面,想打什算盘?

  沈棠不卖关子,直接道:“我待会儿要做一件事,需要的文气比较多。要是文气不足,少不得跟好古借点。好古也不足,那你就用你大哥的,也算他给城内受灾庶民的补偿。不作仁善,与民同心,不会吝啬这点吧?”

  贺信凑近祈善:“这大阵仗是作甚?”

  “民妇只是好奇沈君手中之物。”

  第二秒,无事发生。

  夫人垂眸行礼:“民妇见过沈君。”

  几个孩子自打出生就是娇生惯养的。

  直到被送到大营,她才松了口气。

  不知沈棠葫芦卖什药,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,夫人颔首应下道:“稍等,可否容我稍作梳妆?连日奔波,没来得及整理妆容。这般模样见人,太过失礼。”

  她仔细去看沈棠画的内容。

  贺信也险些傻眼:“这能行吗?”

  皆是严阵以待的架势。

  “路上吃了点苦,消瘦了些。”

  “正是拙荆。”

  沈棠面色微变,第一时间压制暴动的文气。她已不是当年那个啥也不懂的菜鸟,如今的她能熟练操控一道言灵所需输出。她也没打算一上来就嚷嚷什“千万间”,恰如当年跟翟乐开玩笑说的那样——既然千万间她要不起,她就不能一间一间来?

  夫人起初还不懂发生何事,但听到前面四个字,常年与文心文士接触的她就猜出部分真相,并且在内心自动补全剩下的内容。

  文士之道的後遗症现在还没缓解。

  “摆祭台。”

  “夫人呢?”

  她将书册卷成喇叭模样,冲下方北啾位置高呼:“周口,你那边准备好了吗?”

  有人代劳,她求之不得。

  自信道:“小庇一户寒士露欢颜!”

  真是一报还一报。

  耳朵听到的却是——

  他以为沈棠见自己是要听他的回答,但看周遭环境又不太像——谁招揽臣子会不待在营帐,反而跑到城墙废墟?脚下这片正是二道城城墙,从这能看到城内废墟。

  贺信:“……”

  高手在民间,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人。

  这些人会牢牢记着这份仇恨,通过外嫁女的关系借力重建本家,假以时日,只要後人之中出个人杰,贺氏就麻烦了。贺信垂眸掩住眼底光彩:“罢了,来日方长。”

  一番心理暗示,她成功冷静下来。

  兄弟二人默契不提答应出仕一事。

  几个猪头还绑着红色蝴蝶丝带。

  一个慈善,一个就要严厉一些。

  孩子的前途比较重要。

  夫人正想同意,又听贺信道:“正所谓人死债消,大哥没能斩草除根,还留了点儿尾巴,日後必是隐患。这事情要不做,要做就要做绝,杜绝隐患。只要各家都死绝,本家没了人,外嫁女再不甘心也不能如何。”

  沈棠所指地基给出了答案。

  贺信:“???”

  夫人谦虚道:“略懂一些。”

  武卒对这个要求并不意外。

  夫人只当自己没听见。

  跟元良说的内容判若两人。

  沈棠深呼吸,气沉丹田。

  第一秒,风平浪静。

  贺信口中的“罴儿”是他长女,兄弟二人一共就两个女儿,小女儿是普通人,长女有修炼根骨。罴儿八月早产,民间常说七活八不活,担心孩子夭折,细心照料之余又给长女取了罴儿的小名,希望她能身体雄壮如熊。今年九岁,她有启蒙基础,现在开始修炼也不算太晚。只是,他不清楚康国女子修炼秘密,自然要找个知根知底的人请教,少走弯路。

  “你说它?这是用来绘画的。”

  含蓄道:“您若不弃,民妇愿为分忧。”

  贺信道:“他收养的,听说是从母族大宗的表兄康伯岁那边抢了一个女儿。大哥对康年应该有些印象。祈元良眼光倒是好,这个女儿天赋不错,就是跟他反着来。”

  见夫人神色有异,沈棠并未想到是引以为傲的吃饭画技被人吐槽:“夫人善丹青?”

  兄弟二人心声高度统一,莫要骗人!

  祈善这回还真没骗人,确实要盖房修路。

  这份如影随形的恐惧,不仅是怕自己赶到的时候只能看到他屍体,更怕贺述将祈元良也干掉了。因为祈善行事比她丈夫还要狠!

  贺述二人因自身异常,深知一具健康的身体有多难能可贵,对几个孩子也没太高要求。学业不好可以慢慢学,懂为人处世、有自保之力就行。天资不好就安心躺平,贺氏也没穷到会饿死他们的程度。不管是贺述还是贺信,养育方式都偏向散漫,倒是夫人比较紧张。

  第三秒,沈棠都想尴尬收回手指了。

  沈棠道:“哦,来验证猜想的。”

  夫人是再普通不过的世家主母,沈幼梨作为国主,基本不跟这个群体打交道,不可能突然对谁生出好奇心。除了祈元良在她耳边进谗言,他想不到还有第二种可能。

  贺信道:“大哥这次确实莽撞。”

  偏偏留了几个本家的人。

  她道:“沈君还点了我?”

  这份担心始终悬在她头顶。

  沈棠见对方眼睛似有异样光彩,招手示意她近前。夫人这才看到布帛之上画着不规整的线条,一块又一块,不知是何物。沈棠主动解释:“我在临摹城内民宅地基。”

  沈棠问:“你现在能用他的?”

  夫人:“……”

  当年的教训太深刻,她这会儿手心都紧张攥出汗水了,口中还喃喃个不停:“要成功,要成功,一定要成功!我不贪多——”

  “民妇献丑了。”

  “这高度能看到民宅大致的地基范围。”

  心装着事,夫妻二人没什睡意,闲聊熬到天明。帐外武卒送来洗漱清水,贺信简单整理,打理短须,便听到熟悉脚步声。不用看也知道是谁,自然道:“大哥醒了?昨晚睡得还好?早膳刚送来,你先用点儿。”

  略微收拾了个淡妆,跟在贺信身侧前往。

  【安得广厦千万间……】

  沈棠将半身重量都倚靠在废墟墙垛之上,右手抓着一条修长碳条,不停在一张布帛上写写画画。夫人压不住心中好奇,微微伸长脖子。小动作被贺信察觉,隔着袖子提醒她,夫人瘪了瘪嘴。沈棠注意到他们的互动,笑道:“不是什机密内容,夫人想看?”

  简单寒暄,贺信才问出心中疑惑。

  见贺述周身杀气腾腾,贺信仿佛没瞧见:“今日回复沈君,再找祈元良问问。”

  “罴儿不能耽误了。”

  路上,贺信还在猜测沈棠为何要见夫人。

  贺述:【???】

  贺信听得云雾。

  不明白前後两段话有什联系。

  大人在陌生环境都会惴惴不安,更何况是几个孩子?没有熟悉的人在身边,心不知道多害怕。安顿孩子的营帐离这不远,夫人先过去瞧瞧。从这点来讲,沈君确实宽容,换做其他势力,哪会考虑一个母亲担心孩子的需求,便允许她在军营来回行动?

  “昨日还未来得及问孩子如何。”

  夫人当年都跟祈善battle过画技,只是稍逊一筹。这些年的内宅生活清闲,一有空便过过瘾,画技也没荒废。对於大佬而言,用什工具都能画,碳条拿在手中不过片刻就能如臂使指。沈棠跟她凑得近,正主贺信被抛到一边。只见刷刷几下,内城大致分布就出来了。

  北啾操控挖掘机在空中比划,回复没问题,再率领一众墨者撤出清理好的废墟。

  咬字清晰,顺利吐出熟悉的言灵。

  这样也不错。

  沈棠一听有人要主动揽活儿,也乐得龇牙,急忙让出了位置,将碳条递给夫人:“不瞒你说,我在这画了好久了,周口那边总是不满意,说我给的图纸数据不对。”

  她抬手遥指一片民宅废墟。

  他环顾四下没看到熟悉人影。

  祈元良有多黑,他女儿就有多白。

  虽说如此,夫人也不敢拖延时间。

  沈棠看着布帛:“不错不错。”

  墨者开着挖掘机在下方吭哧吭哧作业,为保证精确,需图纸配合,她就自告奋勇了。画了半天,北啾仍不满意。沈棠靠着墨家子身份没挨喷,但看得懂北啾嫌弃的眼神。

  贺述想到孩子,脸色稍缓和,一想起孩子怎跑来这边,恨不得将罪魁祸首大卸八块。从高国贺氏族地到交战战场上南郡,一路上会有多少风险?成年人都可能水土不服生病,更何况几个孩子?他想杀人的心更重了。

  夫人毫不怀疑,要是祈善阵亡,听从祈善命令要挟他们一家老小的护卫会将他们大卸八块。兴许还会将屍体拚凑一下,给贺述送去。祈善丢了性命,他贺述也要家破人亡!

  “绘画?”

  贺信不解:“沈君,您这是?”

  贺述疲倦捂着额头。

  正准备留下来等候消息的夫人惊诧。

  父母总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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